Monday, April 9, 2012

杜欣欣:方励之先生印象

今天清晨,我还没起来,我先生推门进来说:“欣欣,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,方老师去世了。”“不会是造谣吧?”这消息太难以置信了!我们等到西部时间早晨八点才打电话去询问。电话是方克接的,他说:“昨天早晨(4月6日)我爸上班前查电邮。我妈再看到他时,他还坐在椅子上,但呼吸和脉搏都已停止了,当时我妈离开他只有10-20分钟。”方克难过得说一句话要停好一会儿。我们震惊,难过,只说“请李老师节哀,保重,需要我们做什么,请来电邮”。唉,语言是多么乏味无力啊。

去年11月间,方老师因心脏问题住院,后因用药引起肝肾衰竭,当时情况非常危急。得知消息后,我们与方克联系,并做了最坏的准备。然而奇迹出现!方老师不仅出院,而且恢复得很快。此前他战胜过亚利桑那山谷热,我真庆幸他凭着“70多年不进医院的好身体”又闯过了一关。方老师又开始教课做研究,还在华夏文摘上发表文章。记得我最早读到的是《重返卡普里》,从此一直跟读他的文章。他本来还可以写很多很多的好文章!他写出的回忆录一定是既有历史价值又好看!

1995年,我曾在方先生家居住一夜,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。方老师家是一座典型的西班牙式平房,黄墙红瓦,房前长着亚利桑那州的典型植物–巨大的仙人掌。方老师家的客厅东西不多,却布置得十分雅致。我记得还有一座肯尼迪的雕像,那是他获得的自由奖。一面墙上的镜框里是当年通缉令的复印件,李淑贤老师和方励之老师并排的照片和通缉文字。当晚,他和李老师请我们到附近的意大利餐馆晚餐。我们一起看电视时,其中的一宗新闻里出现了北京警察。方老师边看电视边和我女儿开玩笑:“你看看,这是不是你家胡同口的片儿警。”我女儿当时八岁,刚从大陆过来。

2007年夏天和2008年夏天,我在意大利和台湾又见到方老师。2008年见面时正是他的小儿子方哲遇难之后。在中研院的院子里,我先碰到李老师。我向她表示哀悼,并希望她节哀。我能感觉李老师还未走出丧子之痛,但她告诉我自从儿子去世,方老师到任何地方都会带着她。我们原计划去年冬天驱车图桑看望方老师,但因顾虑他身体欠佳而取消。我总以为还会有再见的机会,却未想到台湾太鲁阁的留影竟是最后一次。

7年前,刘宾雁先生去世了。刘先生与方老师都是1987年被开除党籍,再流亡海外。我与刘先生也有些故交,为他重病有家归不得,至死未能踏上故土非常难过。

http://du-xinxin.hxwk.org/2011/12/21/%e5%b7%b2%e7%bb%8f%e4%ba%94%e5%b9%b4%e4%ba%86%ef%bc%88%e6%97%a7%e6%96%87%ef%bc%89/

我一直以为比刘先生年轻很多的方老师一定能在有生之年踏上故土。他走得太早了!
方老师有男中音的洪亮嗓音,还会唱意大利歌剧。我听一位老友说,当年她住在方老师家,半夜听到方老师唱歌,次日才知道他说梦话就是唱意大利歌剧。
方老师,愿你一直放声歌唱,我们都在听。

又及:

今天下午,鲍伯打电话来:“我才知道,太震惊了。”,随即他就告诉我们方老师去世的细节。4月6日清晨,方老师与意大利物理学家鲁菲尼在SKYPE上通话。他们都是MARCEL GROSSMANN MEETINGS的组织委员,今天的通话是为第十三届会议的组织工作。说到一半,鲁菲尼就听不到方老师的声音了。后来卢菲尼收到方克的电邮才知道方老师去世了。鲁菲尼将消息转给巴黎的朵纳多,不幸的消息从巴黎由转回美国的鲍伯。(鲍伯和朵纳多都参与组织会议)。

通过电文,我们知道鲁菲尼先生是最后一个看到方先生的人(“up to last moment I saw him on skype and we were working on MG13 ”by鲁菲尼 )。方先生的生命最后一刻是在他热爱的工作中(“He was working till the last minute, with a letter from you and some research papers on his hand…”by 方克)。 我们还知道为了纪念方励之先生,鲁菲尼先生准备筹办一所以方先生命名的研究所。


方老师2008年在台湾演讲


方老师2008年在台湾演讲结束时的漫画

在推上看到这个:
RT @daofeichang: 四月何残忍,死地剩丁香。春雨催根芽,相思由兹长。欣欣此生意,一念恸衷肠。犹怀去岁冬,雪地白茫茫。苟且抱余温,生死两相忘。【意译艾略特《荒原》诗意悼方励之先生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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